万智大师访谈录-201701-Jarvis Yu

枕妞臂 2017-7-17 3429

本帖最后由 枕妞臂 于 2017-7-30 19:54 编辑

[p=null, 2, left]本系列文由万智牌资深玩家James Hsu策划。James对多位万智牌大师进行了访谈并整理录音,访谈稿由万智烽火团队进行翻译、编辑并刊发。[/p][p=null, 2, left]本系列中文译稿由James Hsu和被访谈者独家授权万智烽火论坛和枕妞臂微信公众号进行发布。译稿涉及商业用途,策划者和翻译团队保留相关权利,未经许可不得转载。[/p]
[p=null, 0, center]序 言[/p][p=null, 2, left]各位读者好,我是James。这个系列的访谈出自我的《万智牌人》有声访谈专辑。我和万智牌大师进行一对一的交流,请他们介绍自己,聊聊自己在做什么,以及对身边事情的看法。做这个访谈的目的,是想帮助大家了解到,玩这个游戏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我认为每个玩家背后一定都有精彩的故事,我们每个玩家都能从彼此身上学到些东西。[/p][p=null, 2, left]感谢各位阅读。[/p]



[p=null, 2, left]制作人:James Hsu。资深万智牌玩家,软件工程师,作家,网络播客,现居北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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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null, 0, center]2017年第1期 Jarvis Yu[/p]
Jarvis Yu是何许人也?

  • 金级职业牌手,MassdropEast职业战队成员;

  • 11次参加专业赛(PT)

  • 薪传地套(Lands)大师:两次大奖赛(GP)八强,其中一次冠军(2015年西雅图);一次十六强。




James: 这一期的嘉宾不用我多介绍吧?他是万智牌界最有竞争力的玩家之一,参加过多次专业赛,并且在2015年获得过大奖赛冠军。先打个招呼吧,你好Jarvis。
Jarvis: 你好James。
James: 你自己感觉,在你的万智牌生涯里是不是经常抱着一种比较放松的心态去备战和参加比赛?有没有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形成某种套路?
Jarvis: 我觉得在这方面,我父母可能给了我一些比较特别的文化元素。他们的态度一般都会是“你自己要很努力。”但这个游戏,即便你很努力也未必能有好的成果。只要你竭尽全力了,那么就不要过于在意那些不好的结果——我觉得这可能跟绝大多数亚裔美国人的想法有些抵触。现在我想起这些事情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James: 是吗?我自己也有亚洲背景,我想我能理解你说的。
Jarvis: 我觉得相比于大多数在美国的华裔家庭,我父母的态度还是要开明、轻松得多。我确实上了一所非常不错的大学,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满意我的成绩,然后让我读研,然后就很难说了。反正我感觉他们对我的要求标准可能和别的华人家庭不太一样,所以我还是比较自如。我喜欢竞争,我想要获胜,这对我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James: 好的。咱们俩一开始是通过网络认识的。我知道你现在住在马里兰州,你能不能大概说说你的成长过程?跟我们讲讲你小时候在美国生活的事情,以及你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万智牌,等等这些事。
Jarvis: 其实我出生在南卡伦莱纳州。我父亲在那的一所高校里教书,但问题是在那边没有多少华人,所以我们搬走了。我父亲在马里兰找了一份工作,是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下属的一个研究所。我是在中学里接触万智牌的,当时我的同学玩,我看见了,感觉这东西好像挺有意思。于是我父母就带我去了一家牌店,我好像是买了一套三版还是四版的新手包。我拿出规则说明书看了看就放在一边了,然后在中午的时候跟同学一起玩,这就是我最初接触这个游戏的情况。
James: 没想到你从三版就开始玩了。你说你看见同学玩这东西,那么是什么吸引了你呢?是某一张牌,是这个游戏的玩法,还是什么东西?
Jarvis: 那时候我已经接触过其他一些游戏,比如说象棋、围棋、麻将等等,反正都是小时候我老爸教给我的。我也读过一些奇幻文学,所以我想是这两方面让我喜欢上这个游戏。
James: 哦,我想起来,你的MO账号用户名是山姆怀斯,这么说你一定是《魔戒》的粉丝吧?
Jarvis: 说到MO确实有点意思。我是托尔金的粉丝,他的作品从来都不会过时。我长大以后,觉得与其说他写奇幻小说,不如说他本人是个语言大师。至于那个账号,其实是我一个朋友注册的,他也是个托尔金的铁粉。但是他已经退坑万智牌了,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鸠占鹊巢,呵呵。
James: 哈哈。那么你父母带你去了牌店,你买了一包三版的牌,这听起来有点像我自己的经历。我当年是和我兄弟一起玩,不过我猜你是家里的独子?
Jarvis: 倒也不是,我有个妹妹,不过她不跟我一起玩牌,她也完全不感兴趣。倒也无所谓,我感觉这基本上还是属于男生的游戏吧。哦,也不能说是纯粹的男生游戏,只不过男生可能天生更感兴趣一些。
James: 嗯,所以你当初看到学校里有人玩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男生,是吗?
Jarvis: 嗯。
James: 好,你有了自己的套牌,开始跟小朋友一起玩,然后呢?
Jarvis: 你还能想起来那时候有一家连锁书店叫做Borders吗?现在基本上都关门了。当时,有一个周日,我在店里发现一本教你构组套牌的书。我现在想不起来是谁写的了,但是基本上是一本教你怎么组一套有战斗力的T1(即特选赛制)套牌的书。我当时还是个中学生,读这本书就感觉醍醐灌顶,你居然可以集中你的思绪并且用最新的牌来达成这样一个东西。当然,书里的每套牌都有黑莲花和各种玛珂,而且致胜手段比我以前想象的都要快得多。但是这本书对我的万智生涯应该说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可以说是往前推了一大步。
James: 是不是你在读到某些段落或者某个牌表的时候,感觉“我也想这么玩”或者“我也想这样好好干一场”,或者说让你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之类的?你当时有什么想法吗?有没有想过要组同样的套牌?
Jarvis: 有啊。当时书里有那样一套牌,我不知道你熟悉不熟悉它的历史,按我们今天的话说它应该叫做三色、或者四色、或者五色控制套。它用到了[mtg]Mind Twist[/mtg],用到了一大堆反击类的咒语,还有一堆赚手牌的东西。这套牌教给我的东西在于,它可以用这样的组合让你对手所有的咒语都结算不了,所有的操控都无效化,然后慢慢赢下比赛。
James: 哦我想起来了,那套牌终结手段是我们经典的[card=Serra Angel]撒拉天使[/card]
Jarvis: 没错。
James: 对,作为控制套牌,你就是反击、去除,慢慢跟你的对手耗着,最后用出原始版本的敦请天使,也就是撒拉天使。
Jarvis: 没错,就是这样。我见到那个牌表的时候,就感觉它打开了我脑子里的一扇门。
James: 是啊,我也读过一些这方面的书,现在的总设计师MaRo当时还为其中一本杂志写一些试你应手的死活题。我也是从这些书里第一次看到有什么样的牌手,他们玩些什么样的套路,是这些人的竞技水平让我也开始考虑“我也想这么玩”或者“我也想到达这些人一样的高度,赢的比输的多,甚至于成为顶级玩家”。是这样吧?
Jarvis: 对,我当初就是这样的想法,甚至现在还有时候会这样想。
James: 那么说说你最开始的竞技向比赛吧。你已经和同学玩过了,也看过了你说的那本书,那么你第一次参加店级赛,或者什么正规比赛,是在什么时候?
Jarvis: 从我看到那本书,到参加认证比赛,之间有好长的时间,大概得有快十年吧。我最开始参加认证比赛都已经是上大学的时候了,好像是大一或者大二。我觉得那些参加竞技向比赛的人好像跟我有些共同语言。他们当时就是在讨论达特茅斯学院里谁玩得好、玩出了什么样的比赛。我就跟他们聊,聊着聊着就觉得我好像也能参加竞技向的比赛,这好像就是一种启蒙吧。
James: 那些人已经参加竞技比赛了吗?
Jarvis: 嗯,应该是。我第一次参加轮抓赛是在石破天惊环境,但是我打的不太好。我当时好像是组了一套60张的套牌,其中有一个颤栗薇刹拉。了解这个赛制的人都知道,你应该尽量让你的牌库里的牌少一些。所以呢,也就那样了,不过我总算是开到了一张颤栗薇刹拉,这是当时环境里最强的牌之一。所以呀,有这样的牌,就应该让自己牌库少一些嘛!
James: 原来如此。我问一下,你在大学里学什么专业?
Jarvis: 一开始是物理,后来转系去学了计算机,后来又改变主意去学了数学。我还是会涉猎前两个学科的内容,到处去选修一些相关课程,但是没有修完前两个的学位。
James: 哦,你最后是数学专业毕业的。
Jarvis: 对,我最后拿到数理统计专业的硕士,不过呢,只要涉及到统计的方面我都多少会一点儿。
James: 那么你早先那些牌友们呢?是一个学校的还是一个俱乐部什么的?
Jarvis: 在学校里的时候,牌友主要还是学校里的同学。那时候我练过一点击剑,接触到一些万智牌玩家,其中有一个Israel Marquez来自于弗吉尼亚,就是星城所在的地方。他每天放学之后都要打牌,他的牌也很多,而且他也很愿意教我怎么去打认证比赛。我觉得这对我帮助很大,要不然我可能没有机会接触这么多构筑赛制,因为当时我没有多少牌。
James: 这个故事我听到过很多相似的版本了,很多牌手在打牌期间都有个“毒贩子”一样的玩家带着,勾引着他们一步一步往前走。于是从此以后就离不开这个游戏了。
Jarvis: 嗯,事情就是这样子。后来我在大三大四加入了一个学生社团,社团里有一帮人玩万智牌,而且愿意把牌借给别人,这帮人每周都要打轮抓赛。我就这样在大学里开始打竞技向的比赛。我们会不定期地参加当地的PTQ,也就是新英格兰地区。我们也会开车去周边地区,开俩小时甚至于四个小时,去参加构筑或者限制的PTQ。一直到毕业我都没打出什么好成绩,不过学费总是要交的,对吧?
James: 对,而且我感觉你所在的地方会不会是一个对手普遍比较厉害的地方?或者说有很多人玩。
Jarvis: 我印象里,PTQ里边有几个当地比较不错的牌手,比如说Melissa DeTora、Jackie Lee、Dan Jordan等等;而且主要是我自己还比较菜,我必须得承认。我当时无论在操控上还是经验上都比这些人要差不少。
James: 那么在你之后的比赛里,或者是之后打牌的过程中,在毕业之后,有没有那么一个时点,让你感觉到,比如说,“我要在这个游戏上下功夫,我想成为高端玩家”?有没有这样一个时刻?
Jarvis: 有吧,不过事情好像有点奇怪。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想不好要不要去读研,甚至没想好这辈子到底要干什么。结果我就花了好多时间在玩MO(万智牌网络版),现在看起来,应该说不算一个很好的生活方式。但是MO确实让我学到了以前不懂的很多知识,就是一场一场打比赛积累下来的。可能每天能玩六七个小时吧。
James: 这有点吓人,不过你要是想做好一件事的话,肯定要花时间的。
Jarvis: 是啊,可能我父母担心的比较多一点吧,因为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我还是应该考虑一下这辈子的前途,比如找个工作什么的。不过后来这件事算是有眉目了,我老爸帮我在卫生研究所找了一份工作,我自己也给中学生做些补课的事情。那时候我确实已经厌倦了每天不停地打MO,因为感觉自己对社会一点贡献都没做出来。
James: 我们先往回退一点儿,你说你当初每天要花六七个小时在MO上。那么你有没有什么套路来进行练习?根据一些职业玩家的心得或者文章里写的,似乎应该有一种专注的、成熟的模式来练习。你打完之后会仔细复盘然后分析吗?或者和朋友们一起探讨一下策略、牌表什么的?这六七个小时是怎么花出去的呢?
Jarvis: 行,咱们先往后倒一点儿。可能是有点奇怪,MO上并不会贴出所有的牌表,包括哪些表现很不错的牌表。所以你可能需要花功夫去研究一下对手的套牌里到底都有什么东西,必要时候可能得私下里问一下,看看他们原本打算用这些组件干什么。另一种方法就是在合理的时间,比如快要输掉的时候,用一下颅内萃取这种牌,翻翻对手的牌库,看看里边都有什么。这种方法不仅我在用,我知道有不少人在用,尤其是快输掉的时候,然后把看到的所有牌都记下来。
James: 哦,比如说截屏什么的。
Jarvis: 对。不过我还是愿意去认真思考一下这盘对局,这样比无脑看牌表要有用的多,尤其是现在。我觉得这是一种误区,就是很多人以为专业牌手们都会仔细分析牌表,然后做出点小改动,然后不停地打各种比赛。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更多地是去考虑刚才那盘里到底有哪里是关键地方、打得怎么样,以此为基础进行思考,而不是去打好多比赛。可能就是因为这种错误理念,导致有些人觉得在参加一次大奖赛之前怎么也得花上40个小时来打比赛,其实如果你的测试很有效率的话,你或许只需要花上一半的时间。
James: 我想是这样,一半是做功课,另一半是要在临场的时候针对局面和你的对手做出正确的决策,这么说没问题吧?
Jarvis: 嗯,后者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在很多次打一些很奇怪的赛制的时候,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很自然地做出正确判断。
James: 在我看来是这样。你在西雅图大奖赛里用地套拿了冠军,这不是一套很容易操控的牌,而且我觉得你肯定也不是那种7天24小时都醉心于薪传赛制的牌手。
Jarvis: 嗯,确实。我过去的确玩了很长时间薪传赛制,不过现在只是断断续续在打。不过这个赛制,当你隔一段时间再捡起来的时候,它和之前区别不会太大。很多规律依然还适用。就拿西雅图GP来说,之前的一周我还在打标准赛制的GP,之后的一周我又要马上去打限制赛的GP,再之后一周又是近代赛制的GP。我在亚特兰大打得也不错,那是现开和轮抓的GP,最后是11胜4负。所以我总是强调练习方法如果对的话不需要太多时间。
James: 没错!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全赛制的高配玩家。我看过你不少比赛,包括标准、近代、轮抓,其他赛制,当然也有薪传,你总是能大获全胜。你不可能在每周、每种赛制都花40个小时去练习。所以我只能理解为过去的比赛经验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肌肉记忆”,或者说思维习惯,让你在所有赛制游刃有余,是吧?
Jarvis: 你说的没错。我就这方面和Bob Huang沟通过,这人你也熟悉。一个好玩家特别厉害并不因为他每天都在练习,而在于他知道怎么练习。他知道如何从练习过程中获取他所要的信息。我以前见过Paulo V. Rosa(我们说的PV)在大奖赛之前一周抄起奇迹耍了几把,他的练习次数远远不及很多人,但就能在大奖赛上进前八。这不能说是因为他已经把奇迹这套牌烂熟于心,只能说他凭借直觉,就知道在不同的对局中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这是在经历过千万个对局之后才能做到的。
James: 那么能不能说,这些优秀牌手,包括你在内,能使用好这些薪传赛明星单卡,部分是因为它们在标准赛制和老扩充赛制里的时候就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你觉得有这方面的因素吗?比如说,我在[card=Sensei's Divining Top]师范占卜陀螺[/card]进入薪传赛制之前就已经用过很多次了。还是说你觉得没有太大关系?这些人只是秉承着一种固有的理解然后就能找到合理的对策?
Jarvis: 我觉得可能有你说的这方面原因。我确实在标准赛制里就玩过很多次陀螺了,我相信PV也一样。但是奇迹套牌有它的独特性,和原来那些基于抵销陀螺组合的套牌很不一样,你在玩奇迹之前还是要忘掉以前那些东西。在不同的对局中,你还是要搞清楚最终你会靠什么赢。当然了,测试能帮助你建立起认识,但是你需要时刻记得什么才是最关键的。比如说你的对手是风暴,那么你肯定优先要达成抵销陀螺。你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判别哪些关键、哪些不关键,而不是专注于每一个单体决策是不是正确,我觉得职业牌手的这种能力都非常出色。
James: 你说的这个点我非常赞同。我经常对别人说,你们在这方面有思维上的瓶颈,或者说是误区,而且这些人已经是很努力、有一定牌力的玩家。他们总是会因为发现自己犯了一些小错误之后调整不过来,甚至于两三轮之后还在想着。你提出的这点我很认可,也就是着眼于大局。你不必严格意义上百分之百地没有失误。当然你别误解我,你们这些人是近乎于零失误——这或许是成为高手的前提,不过这里要强调的还是思维方式问题,也就是需要认清每一个对局的焦点问题是什么。你懂我说的吧?
Jarvis: 对,你说的没问题。刚刚过去的周末我还在与Andrew Cuneo练习,这个人你也听说过。在一个回合里,我忘了用一个生物进攻,少打了2血。但是我认了,我得继续,并且在之后的游戏里尽量小心谨慎。
James: 嗯,我觉得很多玩家都会犯类似的小错误,但是如果你明白陷在这些东西里无助于卷比赛,那么就很好了。
Jarvis: 比赛结束以后,你回溯自己在直播镜头下的一些操作,然后进行分析,告诉自己今后如何能做得更好,这当然是件好事。但是如果在比赛里这样做,你就非常危险了。
James: 你说得对。我们来稍微调整一下聊天的方向。你刚才说你是数学专业的,我就在想这是不是对你打万智牌有所帮助。你觉得自己的研究领域和万智牌有交集吗?或者说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Jarvis: 有吧。我觉得相比于其他玩家,我是那种更多从概率学上考虑问题的人。你肯定对这种思维方式有所了解,但我更愿意去想,比赛进行到了目前这个程度,我可能抓到的牌在一个什么样的区间里。我会基于可能性的大小去假设下一掏是什么。我觉得这个技能在扑克牌游戏里可能更加重要,倒不是说你要抿对手,而是去考虑对方手里的牌可能在一个什么范围里。
James: 嗯,思考你的对手有哪些底牌来应对,思考你自己有什么样的底牌来应对,我觉得这很关键。
Jarvis: 对,在有些局面下对方手里是不可能有解的,因为如果他有,他早就用出来了,能意识到这点非常重要。而且有时候,你完全没法绕开一张牌打,那么就干脆不要绕开。比如说,如果对方手里有什么牌,你就百分之百输了,那么你就当做对方没有这张牌打就好了。所以你要判断可能性,而当可能性完全失去意义的时候就不去考虑它。
James: 很有意思,因为就我所读过的文章来看,很多高手都提到过你说的这一点。你是很早以前就意识到这一点,比如说在你大学里打牌的时候,还是在后来慢慢领悟到的呢?
Jarvis: 我悟出这点还是花了很多时间的,我最初打牌的时候不可能领会到。
James: 好。你练过一段击剑,从中接触到的一些人玩万智牌,你就是这样入坑的。击剑是个竞技向运动,万智牌也是。麻将也可以竞技,其他任何游戏都可能成为竞技向的。为什么你最后选了万智牌?为这么这个游戏打败了其他所有的游戏或者爱好,让你投入了这么多时间和金钱?
Jarvis: 在我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我曾经下国际象棋而且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只不过还算不上成功。我当时能意识到,这个游戏就这样了,步骤是可以穷举的,你只要花时间去背棋谱,总归能提高水平。于是我就感觉能穷举的游戏不是我的菜。万智牌介于国际象棋和扑克牌之间,我感觉自己愿意把精力花在这上面。
James: 这是不是和你看出了什么东西有关……我不想抢你的话说,不过国际象棋是一种特别考验技巧的项目,需要大量的研究和不断练习才能玩好。但是万智牌也能归入这一类游戏。所以你就打算爬一座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很难爬的山峰,包括那些下国际象棋的人,是吗?
Jarvis: 算是吧。
James: 那么万智牌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你呢?
Jarvis: 一开始我根本就没去想这回事。我进入竞技玩家领域的时候感觉这个游戏对人群有很大的区分度,我入竞技这个坑已经入的够晚了,所以我很想提高自己。于是我就成为了人们现在常说的竞技向休闲玩家,跟普通的休闲玩家有所区别。
James: 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竞技向休闲玩家?
Jarvis: 那我就得返回头说我的朋友Marquez。当时,有一段时间,我们俩一起在北京师范大学读书,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在哪吧?
James: 对,我知道。
Jarvis: 达特茅斯学院和北师大有个合作培养计划,我在那学习汉语和中国文化。从另一方面讲,我们有大把的自由时间,我就和Marquez一起玩万智牌。当时他用的是一套中村修平组的“红胜利”套牌,有四个[card=Rishadan Port]力夏达港[/card]、四个[card=Wasteland]荒原[/card]、八个找地地、八个山脉、一票红色生物,以及[card=Cursed Scroll]诅咒卷轴[/card]。他还有一套牌是The Rock,包括[card=Vampiric Tutor]吸血鬼导师[/card][card=Ravenous Baloth]贪食巴洛西[/card][card=Recurring Nightmare]梦魇再现[/card]。他算是领我入坑的人,所以我们俩就这个对局打了好多。我觉得这应该算是个竞技向的对局,但是我当时还算个休闲玩家,所以这就算是竞技向休闲吧,如果你能听懂我说的。
James: 也就是说,是在不认证的比赛里,但你们打的是比赛强度的套牌,是这个意思吧?
Jarvis: 对。中村在2005年的时候用这套小红还进过GP的八强,没记错的话。我记得他输给了Pierre Canali,那人用的是共鸣。这就是我学着用小红套牌的经历。
James: RDW对Rock,你们这个对局算是挺针锋相对的。我觉得你这个朋友应该打得挺不错的,你们是互有胜负吧?谁赢的多些?
Jarvis: 我们没统计谁赢的多,不过我两套牌都打了不少次,挺有意思的。我们还在北京的一家牌店里用这两套打过,向店里不认识英文的玩家解释,在使用诅咒卷轴的时候,如何描述一张英文的牌,过程好像有点难度。我最后只能用笔写出这张牌的名字,他们能认识,只不过描述不出来。
James: 你说的这种现象的确存在。他们读写的能力远远强于口语,我觉得可能跟英语教育方式有关吧,因为考试主要是读写,基本上没有口语。
Jarvis: 嗯。
James: 确实很有意思!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你在北京待过一段时间。
Jarvis: 嗯。大概是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吧。然后我去了我父亲的老家香港,在那儿找到了一家牌店。好在香港的牌手都说英语,毕竟当了那么多年殖民地。
James: 香港和大陆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Jarvis: 嗯。我知道。
James: 我这句可能是废话吧,不过我现在住在北京,还是很有体会。
Jarvis: 北京现在雾霾还严重吗?
James: 今年(2016年)到现在还算是好的,没有爆发性的污染事件。之所以说爆发,我总觉得他们下令工厂停工就好点,让工厂开工就差点,好像是人为制造出来雾霾一样。
Jarvis: 嗯。
James: 不过总归是好些了。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看气温,而是在手机app上看看空气污染指数。我无所谓是零下10度还是零上35度,只关心空气质量。说到你提的问题,嗯,我觉得确实好一些了。回到你自己吧,我想了解一下你作为一个牌手的高潮和低谷。你万智牌生涯里最高光的时刻是什么?玩了这么多年,你感觉最享受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James: 你万智牌生涯里最高光的时刻是什么?玩了这么多年,你感觉最享受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Jarvis: 应该是在西雅图大奖赛夺冠吧,我觉得那是我万智生涯里最亮的时刻,因为感觉打出了近乎于完美的操控。当时有件事让我很不爽,在于我的很多朋友都拿到了专业赛的资格,但是我一直都没拿到。在那四周的大奖赛周期里,也就是从印第安纳波利斯,到西雅图、亚特兰大,最后是匹兹堡,我就对自己说,如果打完这四场还是拿不到专业赛资格,那我就得停下来重新评估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要减少在这上面的投入。很幸运的是,我选对了套牌,一路的对局都比较有利。在我需要运气的时候,运气来了,我卷了比赛。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我这次做到的事情,过去我只在文章里读到别人做到过,或是目睹我的朋友做到过,现在我居然也做到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有点不敢想象我居然做到了。
James: 那场大奖赛有多少人,超过了1500人吧?
Jarvis: 我记得好像是一个特别巧的数字,2014还是2015人,正好和年份相等或是差不多。
James: 哇,参赛的人数可真是不少。就算你有轮空,也很不容易。你刚才说对局比较有优势而且发挥的不错,肯定还包括一些躺赢,是吧?
Jarvis: 嗯。的确有一些完美躺赢局。整个比赛下来我有好多次的二回合20/20,要是在正常的比赛里,感觉应该不会这么频繁。
James: 是啊,对于这样一套偏重于死锁的套牌,总是能三回合之内杀人简直是太棒了。
Jarvis: 我觉得这正是这套牌的特别之处。基本上没有别的牌像这样子,锁住别人还能速胜。
James: 你还记得你夺冠的心路历程吗?你在第二天的比赛里是不是已经感觉出自己有望夺冠,或者是有一些与平时比赛不一样的感受?咱们先聊聊这个吧。
Jarvis: 一直到进入淘汰赛之前,我都没觉得有太大的心理波动。我过去有过很多次,非常接近大奖赛八强的淘汰赛,很希望向前突破一步,但是拿下“赢了就能进”的比赛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也有很多次失败经历。不过很显然,这次我成功了,很开心。我最后一轮还是赢了就能进,对手是Martin Goldman-Kirst,用的套牌是[card=Aluren]诱魔法阵[/card]。我是在一次专业赛上认识这个人的,而且据我了解,每次的星城公开赛上,他都会用魔法阵这套牌参赛。对于薪传赛的玩家来说,如果他喜欢一套牌,那么基本上在大赛里他一定会用这套牌,不会换别的。我知道他也属于这种类型的牌手。所以我就脑补了一下面对这套牌的策略,毕竟我从来没用地套和这套牌测试过。总体的应对方案就是尽量不要让对手有4块地。这看起来挺显然的,不过最好还是在比赛前就明确这个战略要点,明确了之后,你从第一回合就要围绕这个要点来安排战术。我在第一盘比赛里执行得比较好,因为拍出[card=Manabond]魔力禁锢[/card]之后第一回合就放下了好几张地,黑土也进了坟墓场,因为我靠魔力禁锢弃了牌。第二盘比赛里我犯了错误,我应该优先用惩戒火点掉他的[card=Scavenging Ooze]腐食流浆[/card][card=Deathrite Shaman]丧仪祭师[/card]则可以先放一轮。没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为了绕开流浆打,在一个回合里消耗了太多的法术力,让他有了4张地然后击毙我。第三盘我有一个很好的起手——两个[card=Krosan Grip]克洛萨之攫[/card]能看住魔法阵,而后我在第三还是第四回合掏到一张黑暗深渊,他卡在两块地上,其中一块还是[card=Volrath's Stronghold]瓦拉司的城塞[/card],所以我感觉他应该是很难赢我了。于是我就这样拿下了最后一轮。后边的比赛有点梦幻,虽然我已经打过无数的PTQ八强比赛,但是大奖赛这种比赛还是和PTQ八强赛有很大的区别。
James: 了解。回到诱魔法阵这个对局。你刚才说到要针对这个对局准备一下自己的游戏策略。你赛前一周显然不可能跟这样一个套牌打上40个小时,甚至于有可能一个小时都不曾打过。你制定了一个战略,脑子里记住这个战略,“注意哈,不要让对手有4张地”,然后你去执行这个策略。这就是整个计划过程,是吗?
Jarvis: 对。
James: 哦,那么应该说你已经成竹在胸,恐怕大多数牌手做不到像你这样,或者说坐在西雅图赛场里的绝大部分玩家没有这样去考虑问题。你的这种思维方式看起来很清晰、很有针对性,帮你赢下了这个必须赢的轮次。那么在过去,有没有什么时候,你没能做到这点?或者说需要在过程中做出一些调整?还是说我多虑了?这已经是你玩这个游戏的时候系统化了的一个过程?
Jarvis: 在我以前的比赛当中,我也没觉得在总体策略制定上有太大的区别。我再给你举几个差不多是赢了就进的关键轮次的例子吧。我在里士满GP(近代赛制)的第15轮遇到Todd Anderson,他用的是铁木尔双身,我用的是勇得。我知道我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游戏策略,其实就是杀光他的所有生物。只不过在第三盘里,这个策略没有按我计划的那样起效。就是有这样的事,我倒是也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可能在这里或那里有点什么值得商榷的小问题,但这也正常,你不可能在整盘比赛里一点点问题都不出,不影响大局就没事。我觉得这条规律对每个人都成立,除非你的名字是Jon Finkel。我觉得你要接受这个事实,也就是你必然会犯一些小错误,只要不严重到让你的取胜途径发生偏离。在里士满就应该是这种情况。2013年的时候,亚特兰大GP(标准赛制),我也是在要进前八的时候输了。我当时知道自己犯错误了,但是很遗憾,在当时我没法纠正,因为那是一个套牌构组上的错误,在比赛的第13轮你肯定是不可能改套牌了。但是错误就摆在那。我当时的套牌是61张,因为我实在决定不了去掉哪张牌。
James: 可能大多数人都犯过这个错误吧。
Jarvis: 是啊,我倒是没有因此太担心,而且那场比赛我发挥的也不错。但我还是想要前进一步,用我的61张套牌进入前八,那样我就会有机会在采访里告诉大家为什么不应该组61张的套牌。
James: 所以说你有过很多类似的经历,而在西雅图你的策略成功了。那么我们来聊聊八强对阵。你刚才说过程比较梦幻是吧?在比赛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看了比赛直播,但是我没法知道你脑子里在考虑什么东西。
Jarvis: 我八进四的对手是隋鑫,好像是个北京牌手吧。他用的套牌是苏勒台倾曳。这个对局对我非常有利,我很快就拿下了两盘,比赛没什么悬念。打完了挺兴奋的吧。接下来半决赛对手是Brian DeMars,他用的是洁斯凯奇迹,这个对局就难打多了。首先他有[card=Swords to Plowshares]化剑为犁[/card]来应对我的玛莉雷基,然后他能用抵销陀螺来封死[card=Life From the Loam]黑土[/card]。所以我感觉这个对局对我来讲偏劣势。何况他备牌里还有不止一张红月,这张牌打我也是特别厉害。不过我可能是比较幸运吧,第一盘他调度到6,接了之后忘了占卜。这在规则上没问题,不占卜就算你默认保留牌库顶。反正他就是没占卜。我觉得他当时可能是时差还没调整过来吧,Ari Lax赛后也说应该是时差反应。不过我当时还是如实描述了场景,于是他就占卜了,然后我先手。下地,探险,再下一张地。他是海岛陀螺的开局。我下一回合连续拍了深渊和舞台,叫杀。他维持时候看陀螺,没有白色法术力,所以我就回合末20/20,爆头。倒也没什么精彩的,就是这样而已。
James: 对,当时就是这样。
Jarvis: 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有时候你就是很有运气,对方抓不到一张找地地。如果他有找地地,那个回合就有苔原进来,而我当时场上没有港和荒原能够抗干扰。第二盘他运气又不好,调度到5,而且又没占卜,直接下地过了。好吧,我又是一次二回合深渊舞台叫杀。他用了一些手牌调整咒语之后过了。我考虑了一下,他第三个回合结束时场上是一地一找,之前调度两次,沉思完了是洗牌的,所以我决定还是在他的回合末做出20/20。他在我的回合施放脑力激荡想要奇迹[card=Terminus]终始[/card],但是没看到,就握手了。这应该算是我在所有比赛八强赛里打得最快的一次了。
James: 嗯奇迹的滤牌能力太强了,但是这场比赛里就像咸鱼一样。
Jarvis: 我之前和奇迹打过不少了,而且对手已经调度成那样,我觉得我必须要激进一些。我以前经历过那种快要掏干牌库、变出一百万个力夏达港去锁对手的局面,可真不是令人愉快的游戏体验。反正你想赢基本上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变出一百万个港,锁掉他所有的白色法术力,然后做出20/20。另一条路就是直接做,他要是杀了,你就用黑土来回捞反复做。我一般倾向于慢慢去做,但是在当时的场景下,他调度两次,没占卜,所以我想冲一下。而且,在第二盘里,就算我吃个化剑,我还有赌博在手里,可以找黑土,然后两个回合内再起。
James: 听起来和你的数学专业背景有些关系呢。你能看出来最佳的取胜途径是什么。
Jarvis: 是,有时候你就是应该勇敢叫杀,即便没有绝对把握,因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记得你说过,你打过一段时间的扑克牌,你应该懂,场面就摆在那,你应该跟注叫牌,那你就跟,哪怕手里的牌并不大。
James: 没错。
Jarvis: 只不过这次我手里的牌挺大的而且台面注也够大。
James: 你会不会已经把对局的胜率计算在内了?你第二盘里有没有算过这样做的胜率会有多高,还是说干脆直接上?
Jarvis: 完全不会计算。我特别反对基于这样的计算去做决定,我觉得完全不成立。你应该认识到每一盘游戏都是独立的,和其他盘没有关系。我发现有不少人像你说的那样做,比如说换备的时候,第一盘让他获胜的牌,他就会保留,因为靠它赢了一盘,但实际上在这个对局里这张牌可能很差。你应该独立地分析每盘比赛。
James: 你说的这点很重要。可能很多牌手从来就没这样想过,是吧?
Jarvis: 嗯。
James: 感觉你似乎难以阻挡。二比零拿下一个好的对局,苏勒台倾曳,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二比零赢奇迹,对手实力又很强,真是不太容易,而且他还头脑发晕两次忘了占卜。不管怎么样,你好像是势如破竹。那么你战胜Brian之后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Jarvis: 应该说比赛没拉长到一个半小时我就很庆幸了。对上奇迹如果打那么长时间,哪怕赢了,都会感觉非常疲惫。你经常要靠变港取胜,这样比赛就会拖得仿佛永无止境。结果两盘躺赢还是比较爽的。还有一点在于,我跟决赛对手Christian Calcano很熟,我们俩人在同一个大奖赛里首次进入钱圈。那是在2008年的费城,赛制是扩充,他在比赛里还赢过我,那是我第一天里输掉的唯一一轮。他用的是杜兰,我用的是鬼怪。我对那次比赛印象特别深,第一盘和第三盘他都出了[card=Doran, the Siege Tower]杜兰[/card][card=Umezawa's Jitte]十手[/card][card=Shizo, Death's Storehouse]死藏[/card],也就是那个横置产黑还能给传奇生物恐惧异能的地。他每回合都给杜兰恐惧,然后十手打上豆,杀光我所有的生物。我场上有探矿者,能阻挡然后牺牲不给战斗伤害,也就是说,杜兰、十手和死藏这三张牌,缺一个他都没法赢我。本来是我碾压的套牌,结果二比一把我赢了。所以至今我都记得很清楚。
James: 嗯,所以2008年那次他抓得太好了。
Jarvis: 说到那时候,我能想起来,一路踩过了好多杜兰套牌,因为稍加测试就能知道这个对局的优劣。结果Calcano就赢了我。最后我俩好像都是11胜4负,拿到250美金。所以这次我就想,终于在这么多年之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格利极掘密师对地套来说是太好、太好的对局了。
James: 哈哈哈,这已经是有定论了吗?
Jarvis: 偶尔可能会输一盘吧,经常是因为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或者有些问题你没注意到。反正我是这么理解这个对局的。
James: 他也很强啊,有一回合的掘密师,两回合的掘密师,许可咒语,很快就能击倒你。
Jarvis: 嗯。他很多牌在面对多个[card=Maze of Ith]伊斯迷宫[/card]的时候都没什么大用。我场上摆了三个迷宫,哪怕没有其他的地也没关系。第二,他第一回合探刺看过我,必须要反手用[card=Daze]目眩[/card]反击我的黑土,不然我就会有第三个法术力。于是他就连续用目眩反击我的黑土,任凭我把迷宫摆在场上。后来他用荒原炸了我的舞台,让我有机会用[card=Crop Rotation]轮耕法[/card]牺牲一个迷宫找出[card=The Tabernacle at Pendrell Vale]大教堂[/card]。他场上只剩下一张地,生物基本死光,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就投降了。这个对局有点烧脑,所以我觉得他认输也正常。虽然还有极小的可能性翻盘,但是不值得浪费体力。
James: 我感觉这可能是你们这些高水平玩家会做的事情吧,一般玩家可能不这么想,是吧?你刚才说,已经到决赛阶段的最后几轮了,休闲竞技玩家可能会觉得“反正我要打完,哪怕是对奇迹,哪怕是打仨小时,只要我理论上没输,我也得打完”。反正我又没输,凭什么认输,是吧?但是你们有自己的考虑,从全局上考虑,而不仅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Jarvis: 嗯。但是我也要说,Owen Turtenwald的认识就是完全相反的。他每盘比赛都坚持要打光最后一颗子弹,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体力能够支持他打这么长时间。所以我觉得并无一定之规,你总归是比对手更了解你自己,所以自己把握好就行。Owen那样做可能对他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他在犯一个致命的错误之前,可供消耗的体力槽比我们一般万智牌玩家要长得多。
James: 有意思。
Jarvis: 反正这是一种均衡吧,因为就我了解,除非你打掉Owen最后一滴血,否则他绝不会认输。
James: Owen看起来像个超人,是吧?
Jarvis: 嗯,反正他如果真是个披着人皮的电子生化人,我是不会吃惊的。
James: 那么他应该有一台时光机。我不认识他,这样来看的话,他可能是穿越回来的。
Jarvis: 是啊,哈哈哈。
James: 另外还有件事我想聊一下,也就是你和Calcano的对局。当时你已经深渊舞台叫杀,但是之后好几个回合都在不断从坟场里捞荒原炸光了对方的地而没有做组合技。好多玩家都在讨论,说你打的好像有什么套路,或者说你一直在绕开什么东西打,你觉得他手里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能说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吗?有好多观战者说你十个回合之前就应该赢了。
Jarvis: 仔细研究第二盘比赛的话,Calcano手里一直就有两张牌没有用出来。我们赛前互相看过牌表,我知道他备牌里有[card=Surgical Extraction]手术摘除[/card],而且有两张。他已经用了一个,摘了我的[card=Punishing Fire]惩戒火[/card],然后我判断另一张手牌有可能是[card=Submerge]没顶[/card]。这两张牌一直都在他手里,他没出,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一定有摘除。反正问题就在于他可以没顶我的20/20然后摘除黑暗深渊,所以我才炸光了他的地。不过后来我发现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因为他下了荒原却没炸我的深渊。如果如我所想,他就应该荒原我的深渊,我做20/20,他没顶然后摘除我的深渊。我以前在对局里有过这种经验,所以潜意识里一直命令自己这次不要犯这个错误。反正如果我把地都炸光了他就没办法施放没顶。
James: 是这样。
Jarvis: 在当时我觉得这么做没错,但是好像不太对。有些朋友在赛后指出了这个问题。你在赛后肯定要复盘然后看看打得有什么问题,这样才能提高。我当时感觉没问题,但是旁观者会看的比你更清楚。
James: 这就是万智牌的好玩之处吧,胜负都是在毫厘之间。
Jarvis: 是,我感觉自己判断得挺准,他手里应该是个没顶,有没有摘除我判断不出来。
James: 现在你扳回了Calcano一城,我倒是不打算用“复仇”这个词,你俩还是朋友。
Jarvis: 是啊,这么说不太礼貌。
James: 不管礼貌不礼貌,反正你是夺冠了。你疯狂地卷走了一场2014人大赛的冠军。你证明了自己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竞技向玩家,除此以外,你感觉夺冠对你来说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意义吗?我很想问你这个问题,因为我从来没达到那个高度。你发现自己站在最高峰,那一刻有什么感受?
Jarvis: 感受就是“谁来给我两巴掌,让我知道这不是做梦”,哈哈。真是太梦幻了,我从来没想到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我对比赛的一个基本态度就是,即便你是整场比赛里最棒的玩家,你的夺冠几率也不过就是,怎么说呢,6/N吧,N是整场比赛的参与人数。哪怕你是Reid Duke(公爵先生)或者Owen这种级别的玩家,最多也就是20/N的夺冠机会,好像是高了些,但是由于基数很大,夺冠的可能性仍然非常小。
James: 但毕竟是20除以N。
Jarvis: 在那种级别的比赛里,可能就是百分之一吧,虽然不是零,但基本上也属于不可能的范畴。
James: 所以按你的话说就是梦幻,对吧?
Jarvis: 对。
James: 那么紧接着又发生了什么呢?在社交平台上,你的朋友们好像特别为你高兴,这是必然的。你有没有感受到你的牌友或者其他朋友给你的支持、给你的爱呢?
Jarvis: 肯定会,感觉有点不像是真的。我很荣幸,有很多朋友一直在比赛的现场观赛,在我夺冠之后向我祝贺。知道这么多人在背后支持我,真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如今我参加每一场大奖赛,都能感觉到很多人支持我,我仍然在为职业积分而努力。说到那场比赛,当然有朋友们过来祝贺,然后和他们一起吃顿好的,这太美妙了,完美谢幕。
James: 确实非常美妙。你们这些能站在大赛顶峰的人可以说是天选之人。我也特别为你开心!在这次访谈之前,咱们俩还不能说彼此特别了解,但是我很喜欢访谈这种方式,它能让你走到这些优秀玩家的心灵深处,对吧?那下边我就得当个衰神了,聊聊你很不爽的时候吧,我特别爱听这个。
Jarvis: 哇,哈哈哈。
James: 哈哈,嗯,你万智牌生涯里感觉最差的是在什么时候?
Jarvis: 应该还是有一些比赛吧,本来应该拿下的结果没赢下来……我就特别崩溃……你懂吧?我也是人啊,也不可能所有时候都表现完美。可能我情绪会受到影响吧,然后就怨天尤人,因为我很想发挥好,但是实际没有预想的好。如果说有打得好的时候,可能我的万智生涯也分成几个阶段吧。打得好倒是也没什么可骄傲的,毕竟万智牌还是有运气成分在里边。有些时候你就是会输,怨不到别人身上。要是让我说出具体的时刻,我好像也说不出来,不过确实有过几次,我心里想,以后再也不要发生这种事情了,然后就是尽可能地往好的方向调节自己的心态。我知道这样的回答肯定不是你想要的例子,不过我能想起来的也就是这些了,就是我感觉有些时候自己会把情绪宣泄在对手身上,抱怨说要不是怎么怎么样他根本就赢不了之类的。
James: 应该说我们都经历过这种事。我在打牌方面从来没到过你那种高度,不过在店级赛里有时候也打得很糟糕然后情绪很不好,隔段时间就有一次。
Jarvis: 对。
James: 我现在都30多岁了,还经常因为输而抱怨很多……你懂的。我在自己的书里也写过。有时候真的感觉,就对手那个样子,自己理所应当赢下这一轮,好像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刺耳哈。反正就感觉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对手根本就不太会玩,牌也组得差劲,结果自己还是输了。我觉得,在我这个年纪,已经知道如何控制住自己,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还是觉得非常不爽。你明白吧?我不是说你一定和我一样,但是我觉得会有很多玩家经历过我说的情况。这可能就是竞技向带来的双刃剑吧,毕竟是你自己愿意走进竞技这个大坑里的。
Jarvis: 对。
James: 好吧,这不该是我发表演讲的场合。不过,这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拉这个人进坑,然后反而因为这个东西而心生怨念,你懂我的意思吧?
Jarvis: 我很明白你在说什么,其实就是好胜心,是好胜心把我们带进这个游戏。这种想法就是“我觉得自己的套牌不错,然后我要赢,然后我感觉对手玩得很菜,然后我感觉自己很有优势,最后是我输掉了。”我现在每次比赛之前都会对自己说:没错,我知道自己能赢,但是我也要尽全力去争取每一轮的胜利。我尽量把这个原则深深印在脑子里,如果你不这样想,你可能就会骄傲自满、或者因为输了就不断发牢骚。
James: 我觉得其实就是,你感觉自己本来应该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结果不尽如人意,所以你才会一肚子牢骚。从另一个角度讲,也是因为自己好胜心有点强吧,想赢想得太多。改变的方法,可能还是要更尊重对手吧,反正我是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些。
Jarvis: 确实。我有一个朋友叫Steve Rubin,他写了一篇文章,副标题是“你的对手也是人”。我觉得写这样的文章反映出心态很阳光,因为按你所说,我们有时候就是会喷对手说“你这套牌组得真差,根本就配不上一场胜利”之类的。你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拿这样一套牌来,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来打这场比赛的。或许他经历了很让人心烦的一天,然后你还把一堆负面的东西喷在他脸上。我还是觉得应该尽可能地尊重每个对手,哪怕你觉得本来该是你赢。反正就是不要总唠唠叨叨的。我完全同意Steve的说法。
James: 你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打万智牌有没有变得更老辣、或者说更成熟一些?
Jarvis: 确实有吧。我最开始玩的时候脑子里只想着要赢,甚至在大二的时候,我都觉得胜利就是一切。现在的状态基本上就是,嗯,我很想赢,我赢肯定要比输开心;但是输也很难免,不要因为输就受到太大影响。输几次之后,就能卷,所以不用心里老想着输的事。
James: 你认识很多顶级玩家,你和他们是朋友,比赛也经常一起去。你刚才说到,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都想赢,付出多大代价都不怕,那么你认为,是不是所有最优秀的玩家一开始都是抱着这种心态?他们是不是心里都有这样一团火,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方式能让人成为顶尖高手?
Jarvis: 可能没有。好胜心特别强和谦恭礼让相互之间是有点排斥的。你很难看见某位牌手的身上同时表现出这两种特质。
James: 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妥协,要么偏这头多,要么偏那头多,很难找到平衡点。
Jarvis: 可能有两个人确实能同时表现出这两种特质。他们对人非常友善,但是一旦到了比赛里,就表现出很强的好胜心。他们从来不会打得特别浪、特别奔放,也不会乱喷对手。他们只是在游戏的过程中察觉到对手的漏洞然后从那里突破。可能对你来说就是个很小的错误,但是他们就是能抓住,然后建立起优势,然而他们在比赛过程里态度一直都很好。我脑子里的这两个人是公爵先生和Luis Scott-Vargas(LSV)。他们的实力非常强大,但也是我遇见过的最和善的人。
James: 我从来没在比赛里遇到过他们俩。不过我跟你讲,LSV在不打万智牌的时候绝对是风度翩翩。
Jarvis: 不只是这样,他在打万智牌的时候一样是风度翩翩。他特别善于抓对手的漏洞,任何比赛都想要赢。
James: 没错。
Jarvis: 他特别想赢,但是不会在取胜的同时把你贬得一钱不值。
James: 你们这些人好胜心都挺强的是吧?不管是你、LSV还是公爵先生。你们想要赢,而且想要赢得光彩,不会打规则的擦边球、搞些小动作。你们不会用肮脏的手段赢别人。你们是要把自己的意志灌输到比赛里,可以这么说吧?
Jarvis: 很正确。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说,在比赛里我可丝毫不会给对手情面,你懂吧。我态度会很好,但是眼睛里不揉沙子。如果我认为对手犯了错误,不会给他倒回的机会,特别是高等级的比赛里。我觉得从哪方面说期待我这样做都是不现实的。
James: 我平时打篮球,所以用篮球打个比方吧。比如说我们和对方比赛,裁判吹了我们犯规,我不会到裁判耳边唠唠叨叨,说为什么这都能吹犯规之类的话。是吧?
Jarvis: 对。其实在上一个大奖赛周末,我正好赶上NBA勇士队和雷霆队系列赛的尾巴。那场比赛真是胶着。当然了,比赛结束前也吹了好几个犯规,队员执行罚球。好像有那么一个时候吧,雷霆领先8分,结果被勇士队连着好几个三分球把比赛拿下了。说真的,勇士队能投三分的人太多了。
James: 勇士队落后10分完全不算什么事,几个球就追回来了。
Jarvis: 对。
James: 他们还迫使威斯特布鲁克和杜兰特接连出现失误,然后还……哦,我可是个篮球迷,你要是让我接着聊,再有一个小时都完不了,哈哈哈。
Jarvis: 哈哈。我不了解那么多。就是正好和朋友们在一个主题餐厅吃饭,看到了比赛。

James: 哦,我的意思是,那场比赛特别精彩。只要你对竞技体育有热情,你就一定会感受到那场比赛里的……
Jarvis: 对,我完全理解。就是有那么一股子劲头。我确实搞不懂里边的所有细节,但是我大体上能看出来。
James: 如果有人说你不懂篮球,那你一定要反驳他。任何比赛都可以从不同的层次去欣赏。这就好像是你如何评价你的对手,他可能是因为别的才来玩万智牌的,而不是为了赢得当天那场比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看待一件事情有很多角度,很难说什么对什么错。
Jarvis: 是这样。
James: 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些对手特别让人烦,想打各种擦边球,或者用比较脏的小把戏战胜你?甚至于这些做法可能已经违反比赛规则?有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Jarvis: 很幸运,还没有过。到是也不能说百分之百的干净,因为,你懂嘛,大家都是人。确实有那么极小比例的人,打起交道来让你很不爽,但是你不可能完全避免这种事。所以说也算是有过吧。跟他们打交道确实很烦,但是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心静下来,说话别搓火。因为激怒你可能正是他们想要达到的效果,对吧?一般来说他们就是想拱你的火。你如果不上这个当,那么在道德层面就已经领先一步了。在多数情况下,你都会拿下比赛,因为这种人肯定是玩的不怎么样,才会把心思用在这些地方。
James: 他们所做的事情和成为一个高手是背道而驰的。
Jarvis: 对。
James: 这个答案相当不错。这对我们都有警示意义。你在打万智牌的过程里,有没有从中学到些什么,应用到生活里的其他方面?
Jarvis: 有的。就是一种比较宏观的东西吧。我发现只要你对别人好一些,也就能更容易地达到你自己的目的,我觉得这就是我从万智牌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任何牌手,如果脱离了朋友、社群,都没办法获得成功。咱们功利一点说,有时候,你就是想从别的玩家那得到一些东西,对吧?你跟他们聊天,向他们学习,因为他们玩得比你好,所以你就必须好好对待他们。如果从纯粹功利角度上看就是这样子,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别人,必然也就没有你自己,你都不知道从哪开始。渐渐地,你就和别人搞好了关系。确实听起来很功利,但这就是我从万智牌里学到的。
James: 我倒是没觉得这有多么功利,因为你要理解,社会就是这样运作的。
Jarvis: 没错。
James: 人们的正常心理也是这样的。
Jarvis: 对。
James: 嗯,那我明白了。这就是比赛之外的事情。
Jarvis: 嗯。
James: 那么就万智牌来说,你有没有每天或者每周必做的事情?或者说按照一定规律坚持一直在做的事情,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Jarvis: 嗯……我觉得是“学术”这个词。我会读很多的文章,不是看文章里有哪些信息,而是去看看,其他人都获得了什么信息。
James: 有意思。
Jarvis: 我想知道,我的对手会如何看待本周的比赛。
James: 如果我理解的没错的话,就是你会去看一些主流文章,看人们是否会遵循文章里这些策略。对你来说这是一个潜在的机会,可能会对你有帮助。是这样吧?
Jarvis: 我就是这个意思。很多时候,如果有人读到一篇文章,说他们如何如何看待事物,那对我来说就可以利用了。这是一种利用你的“信息优势”的方法。
James: 我并不是在特指LSV或者Reid Duke,但你会不会认为,那些职业玩家们也是在利用这个方法令自己获益?他们知道,赛场里很多人都会相信他们写出来的东西,然后他们以此坐收渔利,你会这样认为吗?
Jarvis: 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压根不会这么做。因为你很难预测,赛场里的诸位到底有多少人会去读这些文章。就我来说,根据我的对手的行为,我可以知道他读没读过我写的文章;但是对于那些每天写文章、做视频的职业玩家来说,这一点不现实。出产这样的内容确实会给他们带来优势,但是对于他们那样的人来说,这只是个坏主意。他们应该会说真话,打造出自己的“品牌”,因为这样更有可能为他们带来回报。
James: 所以真正做一个好人才是长久之计,是吧?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Jarvis: 我说得功利一点吧,写得出好文章的人才能拿到更高的稿费。
James: 不不,这谈不到功利,这是合理利用自己的优质资源。
Jarvis: 是的,出产更好的内容才有可能让你拿到更多的报酬。那些真正关心这个游戏的人会知道,你是在真心帮助别人,他们会对你更好。
James: 所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Jarvis: 是的。我真的不相信他们中大多数人会为此撒谎,或者在文章里写一些他们实际上不会去做的事。我是不相信这种说法的。
James: 对于你们来说,你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发自内心地帮助别人,这才是最终的目的,对吧。
Jarvis: 是的。我热爱万智牌,我希望其他人也能更加热爱这个游戏,或者玩得更好。从某个角度讲,我可以通过和他们比赛来实现我的理想——用专业词语来讲,这是一个正反馈循环。
James: 是的。
Jarvis: 我只是觉得,如果每个人都变得更优秀,这个游戏就会变得更好,这很棒。
James: 回到你的答案,你说你的一个老规矩是阅读信息并吸收,然后理解人们对环境的看法。关于信息的收集,这是你准备工作的一部分,那么你是怎么进行高效的收集整理工作的?是不是有一个你认为很完备的准备过程?
Jarvis: 我做了好多事。首先把我认为表现不错或者可能不错的套牌列张表,然后从里边选一个试一下。我不会连续测试好几个小时,我只是为了好好了解下这套牌是不是可行。如果可行,我会去深入研究,看看别人怎么说,我是不是应该作出调整。然后测试更多对局,反复微调,和网上其他人聊聊,听取他们的建议。实际上我不会花很多时间玩某一套特定套牌,我只是去了解这套牌该怎么操控,它的整体状态是个什么样。然后我会做很多研究,看看能否对其进行改进。
James: 懂了,很聪明的准备工作。
Jarvis: 对啊,我一直笃信“干得多不如干得巧”。
James: 就是这样的!这适用于生活里的方方面面。那么,在你的万智生涯里,甚至是生活中,有没有人生导师?有没有什么人开阔了你的眼界,让你打牌打得更好,或者对你的人格造成了很深的影响?
Jarvis: 有,首先我老爸是一位统计学家,所以从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教我,不要去责怪运气,因为事情的发生都有随机性。你应该试着去控制你能控制的东西,不然你不可能去控制运气,除非作弊,所以不要去这样做。这对我打牌产生了很积极的影响。只要有可能的话,我都不会去怪运气不好。偶尔我也会因为运气输掉比赛,但是,你应该先去想一想,你还能改进什么。然后,如果结论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大方地承认自己点儿背,然后继续吧。这些都是我老爸在我很小时就教我的,有一次一场雷雨弄坏了我们的屋顶,他说:“嗯,对此我们无能为力。这只是统计学上一次异常结果罢了,这种事不会经常发生的。别太生气,修好房顶,接受事实,继续过日子就好。”。
James: 太厉害了!
Jarvis: 大概因为他是搞统计的,他反复跟我和我姐姐强调这一点。另外,你也许还听说过我另一位朋友,Alex Majlaton,他也是一位牌手。当年我刚开始在马里兰州参加比赛的时候,他的成绩就很好了,那时候他已经拿到过一两次大奖赛八强了,我和他有过很多交流。时至今日,我觉得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同时,我也在一些小事上尽我所能帮助了他。他总是吐槽我,说居然我比他还先拿到一个大奖赛冠军,不过他已经7次进八强了啊,这也算是扯平了嘛。
James: 哈哈,对。那么你从他身上学到了什么?
Jarvis: 我的第一套比赛套牌是标准赛制的共鸣,他对共鸣的理解非常深刻。事实上,从2004年开始,他套牌里的那四张能缰吞噬兽就没换过,他靠着大嘴打进了好几场大奖赛的八强。你洗牌的时候会发现,他套牌里的牌都跟烂纸一样,就连放进去的新牌也是如此。他要很充分的洗牌,不然可能会被人说在牌上做标记。不过,我从他那里学会了共鸣怎么玩。从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竞技向的知识,我们两个水平基本相当,所以一起探讨问题的话效率更高。

James: 我想我的问题本身就有点问题,因为只要这个人比你更有经验,你们之间存在某种层次关系,就可以称为导师。很多时候,你既可以是一个导师,同时也是一个学生。“教学相长”嘛,所以这是一种双向关系,而不仅仅是“我在帮助你”,这是最好的师徒关系。那么,你是怎么帮助他变得更好的呢?
Jarvis: 你提到的很有意思。我注意到一点,你去阅读那些著名科学家的传记的话,如果他们热爱教学,他们会说:“在给孩子们讲课的时候,他们有时会从某个非常有趣的角度提问,而你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会引发你的一些想法、思路,这和他们所问的问题完全无关,但这种独特的思考方式非常有趣。”我想,在某个时刻,我也帮Alex做到了这点,不过现在,我们对于套牌选择和套牌构筑的思路完全不同,所以,有足够多的信息来源总归是一件好事。
James: 是的。那么Alex现在还在玩万智牌吗?
Jarvis: 就专业赛来说,我们现在还在同一个队,但我们俩都没有参加悉尼专业赛的资格。我们的队名是East-West Bowl,队里还有Seth Manfield。Ari Lax下次专业赛也会加入我们战队。队里的所有人牌技都非常棒,大家都很有礼貌,一切都很好。
James: 关于你们这些战队我真的很好奇,我知道我自己牌技离你们的水平还差得太远,但是我也加入了其他活动的团队。你们是怎么组建队伍的?你们又是怎么召集起队员,练习、测试、讨论万智牌的?
Jarvis: 说到这儿就很有意思。这支队伍被叫做East-West Bowl 的原因是——很多人都住在东海岸的华盛顿附近,还有很多人住在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Key & Peele脱口秀里有一档节目就叫做East-West Bowl。
James: 我知道,我正打算问这个呢。
Jarvis: 名字就是从那照搬过来的,因为Alex一天到晚放这档节目看,简直就……我恨不得因为他就看过快70次了。
James: 现在已经刻进你脑子里了吧?
Jarvis: 是的。这下咱们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吧,简直有点疯狂。不过,我们组队的原则基本上是出于友谊,不是到处选人,因为……怎么说呢,每个人都必须有一定的万智牌水平,但是我们这些人不是挑来的。Mark Jacobson在西海岸那边已经有个小团体,Alex在东海岸这边也有一帮人,所以我们就联合起来去参加专业赛。我认为大家做到了团结一致,加利福尼亚那帮人搞定了近代构筑里的红蓝奥札奇猛袭套牌,最终我们队里的有三个人进入了八强,我完全没预料到。在专业赛上,一个队伍里有三个人进入八强简直无法想象,尤其是对于我们这种刚组建的队伍。这个期望值太高了,但在专业赛上我们成功了。在专业赛后,Seth加入了我们队,因为他所在的战队解散了。不过他也来自马里兰州。我们认识他已经很长时间了,他真的很优秀,他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拿到了第一次大奖赛八强。不过,从地理位置的角度,他加入我们战队也是合情合理。
James: 是的。
Jarvis: 总的来说,这支队伍是出于友谊而诞生的,我们不是为了拿到多好的成绩。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不太合乎情理,但是团队里的凝聚力和默契确实非常重要。如果一个战队得到了一个擅长万智牌的队员,但是他会分裂整个战队,那他对于团队的发展毫无益处。
James: 那么你就是感觉,在每天晚上,队里的这些人,你愿意和他们打几局牌、或者聊聊天,是吧?
Jarvis: 你应该问问自己,你是不是真想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聊天?现在,让我非常高兴的是,我愿意和团队里所有的人一起出去吃饭聊天,一块出去玩,这太棒了,团队里的每个人都让我觉得很自在。
James: 是的,真是特别好。我认为这就是朋友们彼此之间的一种心意相通,无论是在万智牌比赛里还是在生活里;你总是希望能和这群人待在一起,你们也有着共同的兴趣点。
Jarvis: 一点都没错。
James: 我发现你对这个游戏充满热情而且乐在其中,否则你不会这么做。而且你也很有自知之明,会反思很多事。所以,可能这个问题有点夸张,但是,万智牌中的哪些要素充实了你的生活?我觉得事实确实如此。万智牌怎样让你变成了一个更优秀的人,或者是让你更快乐,能不能为我解释一下?
Jarvis: 说起来挺奇怪的。我岁数小一些的时候,特别不擅长社交。但很大程度上,万智牌教会了我如何与别人交流,如何与别人对话,还有在一个社团中如何与别人产生良好互动。这对我来说有点难,尤其是在我高中阶段,上大学时稍微好了点。但是,万智牌在这方面对我肯定是有所帮助的。我通过万智牌所结识的人都非常棒,难以置信。
James: 你觉得万智牌对你的生活有哪些不好的影响呢?
Jarvis: 在我大学毕业后那段时间,除了打MO以外,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干。那时候我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不过还好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先是建立起了比较平衡、比较正常的生活节奏,而后才在高水平的竞技赛事里出成绩。这和大家直觉里不太一样,很多人认为专业牌手之所以优秀,是因为他们除了打牌什么都不做。但我认为情况正好相反,他们知道如何高效率地做事,而且都有自己的个人生活。
James: 这就是我说的万智悖论,矛盾之处在于,当万智牌不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能够平衡好心态和身边事物的时候,你的表现会更好。
Jarvis: 同意。
James: 尽管那时候你在MO上花费了很多时间,但那段岁月也打造出了你现在的样子,对吧?
Jarvis: 是的。
James: 那段经历使你变得更优秀,你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Jarvis: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那段经历,我不会有这么多场专业赛的资格,也不会赢得2015年的西雅图大奖赛。这应该就是一个“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过程吧。要是那时候我能想明白这些我现在才明白的道理,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的。首先,平衡好自己的生活,然后再提升自己打牌的水平。
James: 明白了,所以说,如果我们有时间机器能回到过去,你做事会更有效率,对吗?
Jarvis: 没错。
James: 好,那我们换个话题,展望一下未来。你肯定想提升自己的水平,但是咱们说得更长远一些,如果放眼未来的话,你还会再打几年牌,比如说三五年?
Jarvis: 我有点担心威世智怎么安排比赛。在三五年内,我希望能继续参加比赛,当然只是希望如此,以后我恐怕不会每场大奖赛都去参加了,我只会考虑那些离我比较近的。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参与一些高水平的赛事。今年我不会去参加每场大奖赛,但是我希望能够参加一两场专业赛。我希望能和周围参加这种高水平赛事的人保持一定交流。
James: 所以对你来说,目标就是打几场大奖赛。你不再热衷于参加每一场大奖赛是因为物质奖励不够吗?
Jarvis: 过去这一年里,我在自己财务上的决策不是太明智。我是说,在今年能拿到这样的成绩我很幸运,但是考虑到我这一年在路上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以后我再也不想这么做了。
James: 不只是财务方面的考量吧。咱们在社交网络上也聊过,这种事非常磨人,这个周末要飞这儿,下周末要飞那儿,这样对你不好。
Jarvis: 确实如此。万幸的是今年我没有生病,但是我几乎都能想象到每隔一周就要病一次是多么惨。幸运的是我很少生病。
James: 不错,希望以后也不要生病。祥瑞御免!哈哈哈。你觉得,如果按照现在这个样子,从游戏本身和竞技体系两方面来讲,你会如何预测万智牌在今后的发展?
Jarvis: 我不太喜欢他们近年来的赛事组织。要我说的话,他们不理解职业牌手真正需要什么——首先要先养家糊口,然后才是对这款游戏的支持。我认为这两件事本身应该是统一的,但是他们在Steve Rubin夺冠的那次专业赛上宣布将削减对白金级选手的支持,引起了大家强烈的反对,当时这个决定几乎压过了Steve夺冠的消息。这对于Steve来说太糟了,他本该在聚光灯下收获赞美的。他在一场专业赛中夺冠,哪怕威世智在赛前宣布了这样的消息,哪怕这个消息对他确实有所影响,夺冠这件事也不应该被其他事情所掩盖,他可是刚刚拿下专业赛冠军然后拿到白金级别啊,太荒唐了。后来威世智确实是撤销了那个决定,但是我认为,促使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决策过程依然没有变化,所以这种事情以后只会继续发生。从一个设计师的的角度来看,威世智这帮人只会对政策进行黑箱测试,反响好就继续,反响不好就调整。但是这种黑箱思维依然存在,它会继续产出糟糕的东西,我的感受就是这样。
James: 这就是个救急的机制吧。如果大家抱怨太多,就赶紧来灭火。有不少人喜欢Brian Kibler和Jon Finkel写的东西,他们会在博客或者其他地方写一些东西给威世智施加压力。不过这也只能解一时之困,暂时掩盖了问题。你不用顺着我的话说哈,这件事跟我八竿子打不着,但我觉得他们这样做不太好。
Jarvis: 确实不好。
James: 根据你了解的和朋友之间交流的情况来看,你觉得万智牌的竞技比赛会发生哪些变化?是变得更好,更糟,还是保持现状?对于未来的发展你怎么看?
Jarvis: 我现在觉得他们不明白职业玩家是怎么想的,同样他们也不理解是什么真正激励着职业玩家们去参加专业赛。从减少资金支持来看,他们实际上是不鼓励职业玩家来参加比赛的。所以,除非他们出面宣布一些利好消息,否则的话未来几年我并不看好。
James: 你么你会有什么应对措施呢?咱们先拉出一组对立面吧。一方面是,威世智没有做出让这些职业玩家更容易生存的决定。广大的休闲玩家可能都不太清楚受影响的是哪些人,毕竟受到影响的这群人数量很少。另一方面是,本来就不可能有人用打万智牌这种方式来谋生,就算他们能借此赢取奖金,也同时会在这个过程中面临很大的开销。你觉得是这样一个逻辑吧?
Jarvis: 如果站在一个纯粹的电子竞技行业的角度,我能理解他们的做法。相比万智牌,很多大型电竞比赛的冠军奖金要丰厚得多。但是问题在于,他们不知道那些游戏的职业电竞战队背后都是有企业赞助的。尤其是在韩国,三星、LG或者其他企业赞助的战队很常见,凭着公司发的薪酬就可以维持生活。在万智牌圈里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认为,拿万智牌比赛和星际2代的比赛相比较,本身就是一个根本性的误解。
James: 我同意。万智大师和扑克明星之间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Jarvis: 是的。
James: 这点还挺重要的。很多时候人们不明白,不同领域里的事物根本没有可比性。
Jarvis: 对。
James: 还是说万智牌这个产品本身吧,我觉得电竞——嗯,如果你觉得万智牌算是一款电竞的话……威世智把它称为一款电竞产品,我觉得有点可笑。
Jarvis: 这肯定不是一款好的电竞产品。
James: 对吧,不是那么有观赏性。
Jarvis: 它天生就不是一款电竞类型的游戏。
James: 万智牌是上世纪90年代流行起来的,咱俩在店里看见三版的补充包的时候,那家店里还不卖电子游戏产品。
Jarvis: 对,没错。
James: 下边可能就是纯脑补了吧。不过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法,就是说,这个游戏本身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Jarvis: 我说不好。我想说,开发部门真的是……运营部门不会干涉开发部门,所以我觉得这个游戏会一直保持不错的势态。只是在各种事务的组织方式上可能还不是那么令人满意。
James: 嗯,他们之间好像协同性比较差。
Jarvis: 对。首先我感觉开发部门在对牌的设计上做的还是挺不错的。我以前认识其中的几个人,当时他们还是参赛的牌手,我觉得他们现在做得很好,我也觉得他们人很不错。我觉得开发部门不需要做出什么改变。但是我对负责组织比赛的部门很有意见。
James: 懂了。希望情况能向好的方向变化,但是就我在企业里工作的经验来说,改革经常必须是自上而下地才能实现。
Jarvis: 没错。我说过,我不是最乐观的那一群人,不过依然可以抱着最好的期待,尽管我不指望这种好事能经常发生。
James: 是的。所以我们用一个问题来做总结。可能稍微有点超出咱们俩聊天的范围,不过咱们还是来尝试一下。如果现在有一个万智牌新手正在收听收看这个访谈,他想迈出万智牌竞技的第一步,你会给出什么样的建议呢?
Jarvis: 找到一个人,待人友善、水平比你高而且有耐心。你获得提高的最佳途径,就是这位待人友善、耐心而且水平比你高的人。
James: 这个建议太棒了!我真希望在我入坑的时候能听见你说的这句话,而不是愣头愣脑地出去,到了牌店里跟谁都不说话。
Jarvis: 哈哈哈,是啊。
James: 好的,Jarvis,感谢你花这么长时间和我聊。我觉得咱们聊天的内容里有很多非常宝贵的经验,我们的听众和读者一定也感觉到受益匪浅。你也启发我思考了很多万智牌以外的东西。非常感谢你能抽出时间来接受这次访谈。再次感谢!希望我们今后还能有访谈的机会!
Jarvis: 也感谢你对我进行的采访,谢谢,James。



最新回复 (3)
  • 燃冰 2017-7-17
    0 2
    {:5_166:}
  • Ackland 2017-7-17
    0 3
    可以可以!
  • nagizero 2017-8-17
    0 4
    最近似乎有不少人(包括Jeff Hoogland大师)在备牌采用《细语树丛》->《徘徊灵魂》代替《不倦追迹人》。我牌力不足,虽然可以勉强想象出这两种备牌策略的优劣,但是想问一下Jarvis Yu大师是如何理解的。

    还有就是《热融漩涡》这张牌最近的投入率也在上升,也想听一下大师的评价。
    • 万智烽火-万智牌薪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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